我的父母是医生。我马上就是大三的学生了,从小到大,我所经历的事情或许是父亲和母亲都不是医生的孩子难以想象的。医生们都很辛苦,而这些辛苦在人们评价医生的时候往往被无意或刻意地忽略了……
在我的记忆中,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照顾我时间最长的人是我的奶奶。这或许不足为奇:毕竟,在父母都是国家工作人员的家庭中,老人带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奶奶照看我的时间有时甚至包括了晚上:奶奶会来到我家,在我家过夜。这是因为我的爸妈都是医生,他们经常要值夜班。当他俩同时上夜班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奶奶就得来照顾我。除此以外,还有一种情况奶奶也得来我家照顾我,那就是妈妈上夜班那天。因为爸爸是神经外科医生,半夜突然被叫去做手术、抢救病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个时候,感觉他的病人比我更重要。因此,只要妈妈上夜班的时候,奶奶也必须来我家陪我。还有就是,作为医生,爸妈周末的时间也不完全属于自己:需要查房。我经常周末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父母早已去医院了,甚至在节假日,别的小孩都可以跟着爸妈出去玩,而我只能待在家里,童年记忆中的“六一”好多次都是奶奶和姑姑带我去玩的,因此,我经常很不明白地问他们,为什么那么忙,为什么不管我,他们总是笑着哄着我说:“爸妈是医生呀,要救人命的,有人比你更需要我们呀,你现在小,还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由此,我童年中对父母的印象便是:很忙,非常忙,需要调整生物钟来适应白班和夜班的交替,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爸爸还需要做好随时被叫走做手术的准备。看到身为医生的父母如此劳累,本来从小喜欢看爸妈那些医学书的我,本来小时候因崇拜爸爸想像爸爸一样拿手术刀的我,在高中时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医生确实是一个高尚的职业,救死扶伤,社会需要他们,广大老百姓更需要他们,但这样的劳累程度我恐怕难以承受,所以,我放弃了去读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本硕博8年,而选择了相对比较喜欢的电子专业。
记得我9岁那年,爸爸当上了主任,是医院里少有的年轻的主任,身为主任的他尽职尽责,将科室管理的井井有条,在医院里乃至当时他所在的开发区竖立了不小的威望。于此相对应的是,虽然他不用再上夜班了,但他做的手术比以前更多了,也比以前更忙了,半夜被叫走的情况更是有增无减。在他当主任的这些年中,我记得只有一年他大年三十在家过的,其余的他都是在医院过的——身为主任的他体谅那些年三十值班的医生们,好让他们与家人团聚。因此,我们全家人已经习惯了三十团圆的晚宴上没有爸爸的身影,这样的情况我相信即使父母中有医生的人也未必体验过吧。
直到现在,我妈当上主任已有3年了,我爸从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已有几年了。这几年,在我的眼中,我妈开始比我爸更忙了:天天下班时间延后1到2个小时,有时候全家人都得等她回家吃饭,她6点半回来的时候都会听到大家的惊呼:“回来得这么早!”即使是休息日她也不得安宁,或是查房,或是病人出了问题科里的医生处理不了的,她就得赶去处理,经常大半天就搭进去了;还有就是,经常在晚上或休息日要去医院收病人或急会诊,我看在眼里,觉得我妈这个主任的辛苦程度堪比我爸当主任的时候了……。这个假期回来,本以为已不再那么忙的爸爸能够陪我去打打台球、在高速上跑跑车,可这1个月却碰巧收了好多病人,手术一个接一个,从白天做到下午、做到晚上,晚上也经常被叫去做手术到半夜,跟他当主任时的辛苦程度也有得一拼。我不禁感慨:这么多年了,本以为熬到年龄大点的时候他俩会轻松些,没想到该忙的时候还是那么忙啊……
所以,作为一个父母都是医生的人,这么多年,医生有多忙多累,有时候又是多么出力不讨好,多么不被人理解,我都看在眼里。在某些国家,医生是相当受尊敬的高薪职业,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休息的时候,工作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不用担心突然被一个电话叫去做手术。但是在中国,人们对医生的尊敬与感激却常常只保留在口头上,有时候甚至口头上的感激都会变为不理解与讽刺,近些年又频繁出现医闹事件、伤医事件,每每看到这些报道,我都特别不理解那些伤医的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恶劣的事情,如果你了解医生的职业,如果你知道了医生的辛苦,你还会这样做吗?……
写这篇文章,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医生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当你只能看到一个职业的表面的时候,你是没有资格去评论这个职业的。很多人的辛苦,只有与他们最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如果大家都知道医生这个职业如同我所说的这么辛苦,是否一些人对于医生的不理解就会消减几分了呢?是否对医生有更多的尊重呢?是否认可医生那些无私的付出呢?
作为医生的儿子,从小时候对他们的误解和埋怨,到长大之后的理解和心疼,可以说,我的成长过程就是我爸妈工作的伴影,每一步都留存着他们辛苦工作的痕迹。21年了,我可以自豪地说:我很骄傲,我的爸妈都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