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战争似乎早已变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只存在于电视的屏幕之后,或是报刊的纸张之下。但另一场战争仍在继续。一场人类与天地,与死亡,与命运之间的战争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这战争虽无硝烟却仍有血泪,虽无笔挺的战衣却有荣耀的白袍,这战争里的斗士手中同样执刀,这刀却是为了挽回生命而出鞘。千千万万的战士投身于此,他们共拥一个名字:医生。
我的母亲,很荣幸的,正是投身于此项工作中的众多战士中的一位。
回溯记忆,十五年来,我很少见到母亲有悠闲而放松的姿态。这种繁忙似乎并非肉眼可见,而是被生活里点滴的疲倦深深地刻印入她眼眸深处,是铅灰色的、无法摆脱的繁忙。它们就藏匿于她的脚步声里:急促的,沉重的,似乎是永恒的被身后之事追逐着,被重担堆压着。即使是离开了医院之后,在家中、在旅行的途中,电话铃声如浪潮翻滚般密集而不断地响起时,那些繁忙与疲倦就又再次追上了她的脚步。儿时的我对此总是充满了不满与抱怨,难以理解:为何明明到了理应休息的时间,你却依然不能多来陪陪我,依旧要卷进那名为“工作”的漩涡里呢?这概念令我不解而恐慌。因此,彼时,我将母亲的这份工作视为某种洪水猛兽。这可怖的怪物似乎是不将我的母亲从我身边的安宁里夺走便势必不肯甘休的,永远贪得无厌、似乎就连一分一秒的短暂的休息时间也是吝啬为她留下的。因此,童年的我,并不像许多其他的孩子一样,对于母亲的“医生”这个身份大约是敬畏又厌憎的,对其敬而远之。
因此,在母亲近乎永不停歇的忙碌之中,我便将自己投身于书海了,宁做个众人眼中的“Nerd”。不过,经年来所阅读的文字也终究是于我有益的,随着知识的积累,我的那种初时的“厌憎”终于尽皆退去,“敬畏”也终究是变成了“景仰”。我似乎明白了当我提起母亲的职业时,他人眼中一瞬闪过的光芒是为何物了:那必然是感激与崇敬所汇聚而成的光芒。透过这眼神中闪动的,明亮的光,我理所应当的追寻到了那足以支持我将头颅高昂的骄傲:为我自己骄傲,更重要的是,为我的母亲而感到骄傲。她的这份职业,毫无疑问,是我骄傲的源头,但除此以外,真正的、令我敬佩不已的,反而是这份工作所意味着的,所带来的种种劳累与辛酸。
当我面临着对于未来专业的诀择之时,“生物与医学”,这念头浮起的如此自然。我的母亲是位医生,因此我理所当然的明晰这意味着的艰难与困苦,理解若我做下这选择,未来必然会有诸多的不易。前路当然并非坦途,但穿过荆棘与血泪的道路,我对于远方的风景之美确是笃信不移的:因我的母亲正是一位医生,因我目睹了她的职业的辛劳和不易,却也了然这一切背后的荣耀。